活动回顾 | “大国科技博弈与全球价值链重构”研讨会综述

当今世界正处在新一轮科技革命与产业变革深入发展的重要历史时期，科技创新正在重塑国际权力结构并成为国际战略竞争的核心。在此背景下，美国推出了“全政府”对华科技竞争战略，旨在综合使用经济、政治、外交、军事、信息战等各种手段赢得与中国的战略竞争。中美科技关系的变化对全球经济产生了重大影响，全球产业链和价值链面临重构，中国在数字经济时代的发展与安全面临挑战。

2023年7月7日，香港中文大学（深圳）前海国际事务研究院主办的“大国科技博弈与全球价值链重构”研讨会如期举行。本次会议邀请了学术界和产业界的专家学者，从理论层面、政策层面以及实践层面讨论大国科技博弈对全球价值链重构的影响，以提出中国的应对之道。本次会议由香港中文大学（深圳）前海国际事务研究院助理研究员赖格主持。

参会嘉宾合影

香港中文大学（深圳）教授、前海国际事务研究院院长郑永年在致欢迎辞时指出，改革开放以来，中国的现代化和国际层面的全球化两股力量互相强化、互相促进，但是如果从历史上看，这并非常态。人类进入工业化时代以后，科技对一个国家的经济发展具有越来越重要的影响，所以科技和地缘政治总是联系在一起。美苏“冷战”期间，地缘政治和科技之间的关系愈发紧密，美国联合盟国对苏联进行了系统的科技封杀。20世纪80年代以后，经济自由主义推动了新一轮经济全球化，这在一定程度上掩盖了地缘政治对大国科技关系的影响，但二者关系的本质从未发生过改变。

总体上看，工业化以来的250年，世界经济有两种形态：一种是前沿经济，一种是赶超经济。洞察西方的那些前沿经济是政治自由主义占据上风还是经济自由主义占据上风，对中国等后发展中国家而言至关重要。当经济自由主义占主导地位时，全球化进程加速，技术扩散带动全球经济增长；当政治自由主义占据上风时，地缘政治因素就会影响技术的扩散。政治是讲主权的、有边界的，而技术扩散和资本的流动是没有主权性的、没有边界的，这两股不同力量之间的斗争一直会存在。在这样的背景下讨论大国科技博弈与全球价值链重构问题，具有重大的意义。

郑永年教授致开幕辞

研讨会内容回顾

各位专家学者分别从三个视角——中美科技竞争的视角、产业的视角以及企业的视角，探讨了大国科技博弈与全球产业链价值重构这一主题，旨在为中国在数字经济时代的发展与安全提出应对之道。

视角 1

中美科技竞争下的全球价值链重构

首先，武汉大学美国加拿大经济研究所所长、经济与管理学院副院长余振教授作了题为“社交媒体、政治极化与中美经贸关系新变化”的发言。余振教授认为，社交媒体提高了美国公众的贸易保护偏好，美国公众基于心理效用和社会身份形成的“群体分化”很可能已经超越了传统的“产业分化论”和“阶级分化论”，构成了当前美国贸易政治冲突的核心。

受此影响，中美经贸领域相互依赖关系的“压舱石”作用有所下降，中国需要警惕产业地理逻辑下华盛顿州、亚利桑那州等传统友华地区可能出现的对华态度转向。随着2024年总统大选临近，美国国内的身份政治问题很可能在政治极化的背景下进一步分裂化。

余振作主题演讲

上海交通大学国际与公共事务学院副院长、国际关系系系主任黄琪轩教授作了题为“在大国科技博弈中如何争取追随者”的发言。黄琪轩教授指出，二十世纪，各大国多次尝试打造技术联盟。但与美国相比，英国、苏联、日本打造技术联盟的努力相形见绌。英国打造技术联盟，却缺乏技术分工和技术分享。苏联热衷技术分享却分工不足，而日本热衷技术分工却分享不足。美国则是技术分工与分享并重，在这一过程中锁定技术轨迹。

中国的技术标准在走向世界的过程中，应当借鉴美国成功的经验。技术落后的国家和地区可能是中国推广本土技术标准，进而影响世界标准的重要伙伴，即中国技术标准的推广可能实现“农村包围城市”。通过找准利益交汇点，提升技术落后国家的技术能力，这样的技术分享会更有成效，也更能为国际发展带来新的变化。

黄琪轩作主题演讲

清华大学国际关系研究院唐新华副研究员发表了题为“技术政治时代的大国科技竞争”的演讲。他认为，传统霸权体系的货币、军事、文化等权力都高度依赖技术权力，技术权力正在成为支撑军事霸权、金融霸权、空间主导权以及新的权力（数字权力）的核心支柱。

国际政治战略竞争范式将从“地缘政治时代”进入“技术政治时代”。美国技术政治的战略目标是要争夺新的技术权力，战略路径是在“技术多边主义”框架下进行“技术联盟”的空间布局，采用的手段就是构建基于规则的“分层金字塔”技术权力体系，在军事层面打造“综合威慑”，实现基于联盟的全域战略防御体系。中国应当从科技、教育和人才三个维度夯实高水平科技自立自强的基础，主动融入全球创新网络，与各个国家开展创新合作。

唐新华作主题演讲

视角 2

从产业宏观视角看地缘政治下的半导体产业链重构

清华大学魏少军教授的演讲题目为“中美科技博弈聚焦半导体”。他在演讲中指出，进入21世纪以来，科技进步推动中美力量对比发生变化。因此，美国采取了一系列措施来遏制中国半导体产业的发展，包括聚焦“一个目标”、采取“二套策略”和应用“三个工具”，试图将中国摁在价值链的最低端。

在美国的打压和遏制下，半导体全球供应链被人为破坏，荷兰、日本先后出台半导体设备出口管制措施。美国试图将中国排除在半导体全球供应链之外，半导体领域的“军备竞赛”已经全面启动，半导体产业的全球化面临巨大挑战。中国的超大芯片市场地位短期内不会改变，中国应当走自立自强之路，扬长避短，掌握发展主动权，坚持扩大开放，拓展新空间，以我为主，推动半导体产业的再全球化。

魏少军作主题演讲

复旦大学国际关系与公共事务学院李寅副研究员的演讲题目为“半导体产业演化与美国产业政策回归”。他认为，全球产业演化的驱动力是大规模制造通过平台化、模块化、全球化生产来创造并满足个性化、多样化的需求。半导体产业严格地遵循了大规模制造演化的规律，并创造出最碎片化的全球价值链。

美国半导体产业政策过去的成功往往是顺应了产业演化的规律。《芯片与科学法案》试图重塑半导体全球价值链，高额补贴会在短期带来制造业回流，但长期看恐难逆转产业演化趋势。

李寅作主题演讲

西交利物浦大学人文社科学院助理教授何恬作了题为“解析美国对华半导体产业竞争”的发言。他指出，在中美大国竞争的背景下，美国半导体产业政策的制定出现了过度安全化的现象。这种现象在两个方面都有体现：首先，过度收紧的美国遏制中国的政策反而对美国在半导体产业的优势产生了反作用；第二，过度升级的美国半导体战略呈现出一定程度上的系统性混乱。

他认为，中国应当理性应对美国过度安全化的产业竞争战略，经济与安全的融合对战略新兴产业有重要的作用，但在经贸领域则不应该过度安全化。美国过度安全化的半导体政策在一定程度上也为中国进入价值链高端创造了机会，中国应当推动以创新为导向的新型举国体制发展。同时，中国应进一步开放市场，促进国际间的产业合作。

何恬作主题演讲

视角 3

基于行业和企业视角分析中国半导体产业发展

广东省半导体行业协会常务副会长吕建新的演讲题目为“我国半导体产业发展难点、国产化率与对策探讨”。他系统阐述了国际政治经济形势对中国发展的影响，分析了我国半导体发展的问题点与难点，介绍了我国半导体设备材料国产替代率的情况，并提出了我国半导体产业发展的若干建议。

他认为，中国正在从数量时代迈向质量时代。推动中国变革的三个底层变量分别是人口、科技和绿色。中国正在形成很多个非常确定的慢变量、长赛道。这是未来中国发展的系统大盘。应当从推动“科技创新、数字中国、绿色经济、国防与国家安全”大局出发，做好半导体产业发展的战略规划，由中央层面牵头，全国一盘棋发展。在此基础上，他提出了7项半导体各产业链领域的细化建议。

吕建新作主题演讲

北京市金杜律师事务所顾问李佳律师的发言题目为“日本半导体出口管制新规及其影响与应对”。她认为，日本出台的半导体出口管制新规追加的23类半导体制造设备以及相应技术的范围较为宽泛，因此会极大地影响全球半导体供应链的稳定性，包括中国在内的众多企业可能不得不重新评估供应链的安全，并加快进行调整。

中国企业不得不转向其他国家购买产品或者进行自主研发，这将倒逼中国相关企业的技术研发和进步，也将导致相关日本企业的利益受到影响。中国企业应当审查供应链情况，确保供应链安全；做好物项筛查工作，关注许可证申请；建立并完善企业合规体系，理性面对日本的出口管制新规。

李佳作主题演讲

福建江夏学院讲师李征的演讲题目为“冷战后美国国家经济安全战略的演变：逻辑与原则”。她指出，美国的国家安全观认为，美国必须在全世界推行其价值观念和民主制度并在现存的国际秩序中维护美国的领先地位，才能保障美国的国家安全。

“冷战”后美国国家安全观发生了变化，经济安全的重要性显著提高。美国维护国家经济安全秉持两个逻辑：一是“不变”的逻辑，要维护美国在全球经济中的霸主地位，引领经济全球化进程并确保自身经济利益最大化；二是“变化”的逻辑，美国的经济安全战略随着全球政治经济格局的变化而调整。高新技术产业是支撑数字经济发展的战略性产业，中美“经济—安全”关联已经发生根本变化，美国对华科技遏制将是长期的系统化的过程。

李征作主题演讲

最后，香港中文大学（深圳）前海国际事务研究院客座教授、吉林大学经济学院副院长王达作了大会总结发言。王达教授对发言专家的观点进行了精彩点评，还分享了其新书《美国对华科技竞争战略与中国数字经济创新发展研究》的写作历程，介绍了本书的主要观点，并展望了该领域应继续关注的问题和研究方向。

王达作闭幕总结

本次研讨会希望借此契机，通过学术上的思想碰撞，关注和评估中美科技关系的变化及其对中国发展、世界格局演变的影响，从不同维度为我国妥善应对中美科技竞争，实现高质量发展提出新的思路。

研讨会现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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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 | 袁浩延

审核 | 王达 冯箫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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